珠宝行很气派,光是看外表就足够让人惊叹。两根光滑圆润的大理石巨柱支撑门面,几乎如同透明一样的玻璃专柜里展示这各种闪耀夺目的珠宝。而且包装高雅,绝对是雅俗共赏,很讨巧的装饰。
    “对不起,衣冠不整者不得入内。”门口的警卫将他拦了下来,叶未双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郁闷地回过头看着那两只鬼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这也没办法,不是他不爱干净,而是安语小姐的佣人太懒,自己不愿意做的事通常要推给叶未双来完成。特别是打扫厨房。这些油污一旦沾上就很难清洗,对于这一点,长久以来都干这一行的叶未双是再了解不过了。
    两个鬼怪看了看警卫,然后其中一个走上来,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了警卫的眉心。叶未双诧异地发现,那个警卫好像被定住一样,一动不动了。叶未双连忙溜了进去,另一个警卫上前来抓时,双胞胎中的另一个也上前,随手揪住那个警卫,手在他头上一拍,然后那个警卫就像没有看见叶未双似的,疑惑地向四周看了看,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你们干了什么?”叶未双看到两个警卫一个像是对他视而不见,而另一个则像一尊雕塑一样站在那里,忐忑不安地问那两个一脸没事的鬼怪。
    “我让他暂时进入睡眠状态了。”
    “我把他的盲点设在了你身上。”两人同时说。
    叶未双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再听下去,否则自己说不定会变得神经质。哪怕见惯了鬼怪,也没见过这么科技的。
    第二章 2/2【修整】
    两人似乎意识到了叶未双在这边有麻烦,所以一路在他需要进行交流的时候都提前出了手,叶未双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下一路顺利地找到了珠宝鉴定商。他在双胞胎要对付那个年老的珠宝鉴定商的时候拦住了他们,这惹来那个老头一个奇怪的目光。但是当看到叶未双因为不想惹事所以很快拿出来的透明贝壳之后,那个老鉴定商的眼睛都亮了。
    他的手在接过那些贝壳之后甚至颤抖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拿起放大镜仔仔细细地观察指甲盖大的贝壳的每一条细纹。
    叶未双纳闷地想:不就是几块碎玻璃么……真的很值钱?
    “小朋友,你是哪里弄到这些东西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叶未双的衣着,用一种严肃的语气问。看来他是认定了叶未双不可能拥有这种东西。
    被叫做小朋友的叶未双很郁闷。他已经十七岁了。
    “是我妈妈给我的。”他随口扯了个谎。
    “能请那位女士来一趟吗?”
    “别多话,快兑钱。”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未双在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幻觉。他那个已经几年没有出现过的叔叔,就站在面前。为什么会这样认定?因为他和叶未双记忆里的模样完全相同,脸上甚至找不到一点变化。颇有艺术气质的半长头发,满脸的胡茬,手里夹着一根烧了三分之一的烟。唯一让叶未双觉得自己看错了的变化,就是他那个以前邋遢得和流浪汉差不多的叔叔居然穿着黑色的西装,还提着一个公文包!
    叶未双觉得以前所有的惊喜加起来都没有像见到叔叔那样让人高兴,他立刻叫了一声:“莫叔叔!”
    “这位先生,您是这位……小朋友的长辈?”鉴定商的表情有些尴尬,还带了点怀疑。
    叶未双只知道一眨不眨地看着莫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莫离烦躁地看了一眼鉴定商手里的东西,然后将烟灰随手向地面上点了点,说道:“是,快点,手续什么的要我签就给我在三分钟之内弄出来。”
    “好……好的……”虽然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不足以使人信任,不过鉴于他那不耐烦的语气和客人的身份,鉴定商还是决定尽快送走这一大一小两个古怪的顾客。
    “对了,王琦为什么不在这里?”莫离从刚才开始几乎只看了一眼未双,尽是关注鉴定商手里的单子去了。此时他趁老鉴定商整理资料的时候问出了声。老鉴定商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吓了一跳,手又一抖,差点资料全弄到地上去。叶未双猜这个老鉴定商一定患有风湿。
    这也是人之常情,王琦在鉴定这一行里几乎可以说是神一样的人物,他只要看一眼拿来的东西,就能够精准地计算出这件东西的价值,几乎可说是所有鉴定商心中的目标和偶像。这个老鉴定商在王琦离开这家珠宝行之后,才费尽了千辛万苦接得这个他曾经坐过的位置,可想而知有多么兴奋荣幸,光是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王琦曾经站过的地方,自己正干着他曾经干过的事情,就已经无比高兴,这个在他看来还年轻的人,竟然就用一种熟稔中带着不耐烦的语气问“王琦为什么不在这里”。
    “请问……您是……”老鉴定商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在里面吧?你去把他叫出来。”莫离依旧很不耐,不停地看表,好像在赶时间。
    叶未双偷偷退后两步,嘴都不动,用极轻的声音向两只从刚才起就面部表情诡异的双胞胎说道:“看见了吗?我叔叔手腕上的那种东西就叫做手表。”
    “那个是你叔叔?”双胞胎之一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问道。
    “是啊,我爸爸的兄弟就是叔叔啊。不对吗?”他以为鬼怪中不论什么辈分的,于是向他们解释。对了,奇怪,莫叔叔竟然不和老爸同姓……
    两只鬼怪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
    “我没听说过莫离有兄弟啊……”
    “……鬼知道,他这人神秘兮兮的,这次来下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喂,如果这小家伙真是他的后辈……那他应该不是妖怪吧?”
    “不是?不过我觉得莫离如果做出和妖怪成亲的举动很正常啊。”
    “但他不是他兄弟的小孩么?”
    “……兄弟的性格不是很像么?”
    “说得也是……”
    两只鬼怪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叶未双,看到他全身发毛。
    “对不起……王先生不在这……”没等诚惶诚恐的老鉴定商说完,一个轻慢的声音就从内室传出来,叶未双好像看到那两只鬼一瞬间露出错愕的表情。“哟~看看是谁来了?我才刚一回来就这么热情地来迎接我……”老鉴定商带着激动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眼前他“朝思暮想”的伟大的神级人物。
    叶未双突然感到鸡皮疙瘩耸了起来。
    然后他的叔叔立刻干了一件让叶未双觉得很正确的事。“啊!”王琦一声大叫,头上已经挨了一下。
    “我真没想到下界居然是个这么吸引人的地方。”双胞胎之一瞪着眼睛说道。
    “说是藏龙卧虎才对。”另一个纠正他的说法。
    “你们认识他?”叶未双听得很蹊跷,直接开口问了,“他是谁?”
    两只鬼一起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喂,你应该有能力吧?”
    “……什么?”
    “别问这种傻问题,他能看见我们当然有能力。”其中一个白了另一个一眼,“你叔叔一定给你讲过界的事情吧?‘赝之眼’你知道么?”
    叶未双愣愣地摇头。
    “……莫离难道没告诉过他么……他居然没有听说过‘赝之眼’?”“……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莫离真不会教小孩……”
    叶未双的嘴角不停抽搐起来。“我跟叔叔很久都没联系过了……”
    两人一起瞪着他。“你上过界吧?”
    叶未双决定自动滤除自己不懂的话。他白了他们一眼,然后直接转向了正和王琦聊得畅快的莫离。
    其实,不怎么畅快。
    “……来兑钱?这次下界来又要干什么?”王琦随意瞟了一眼老鉴定商手里的贝壳,随手从柜台中抽出一张记录单,开始填写信息,眼睛几乎没有在看手下写的东西。
    “我不会兑这种小汇率的东西……”莫离将烟叼在嘴里,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了两下,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看到那块玉牌,老鉴定商的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王琦还是随意扫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表放到莫离手上,一并把笔递给他:“呐,把名签了,上次我没办手续给公会扣了一个月的薪水,这次再忘就死定了……”
    “呵,你什么时候在意起公会了?”莫离在叶未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拿烟头在那张纸上边随手烧了个洞,王琦看了看就揣进了怀里。
    “你不是不知道,里头那个魔女太压人……果然还是小离对我最好……”王琦突然做幸福状,被莫离给一巴掌又敲出一个包。“对了那些是给谁兑的?”王琦看了看那堆小贝壳,又开始着手填表。
    “他。”莫离拿眼睛往叶未双那边瞥了一下。
    “哎?好可爱的小孩,你家……的?”王琦话没说完,再次被巴了一掌。
    莫离露出一种明显不想搭理他的表情,用眼神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表格,王琦连忙点头快速写起来,只是眼睛仍然没有看表格,一个劲儿地盯着莫离看。那张表格很快就给莫离签过名后又被王琦揣进了怀里,他从柜子里抽出另外两张表,随手写了几个字,然后甩给了老鉴定商。老鉴定商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神”手里递过来的东西,然后抖得差点将眼睛给摔掉。
    “一……一……一十七万?”老鉴定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小贝壳。
    王琦没有搭理他。
    然后他往下一翻,双眼一翻:“三……三百六十万……”
    莫离的眉头皱了起来,盯着王琦。“啊,这个是市场价。扣除了手续费。”王琦笑眯眯地说。
    莫离一脸被坑害了的模样,皱着眉头看了看王琦,又好像想起什么来似的看了看叶未双。他接过那个老鉴定商诚惶诚恐递过来的支票,一份揣进自己怀里,另外一份交给了叶未双,然后瞥了王琦一眼就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哎!等等,你这是要去哪儿?”王琦哥俩好地勾住他的脖子,似乎故意要拖延他的时间。
    “解决一点逃到下界来的东西。”为了尽快摆脱他,莫离不耐烦地告诉了他自己的目的,然后甩脱他的手大踏步离开。王琦没来得及抓住他,叶未双就发现莫离已经走得没影了。不对啊,明明刚刚还在王琦的胳膊弯底下,为什么一眨眼就不见了?他还没来得及和莫叔叔好好说上几句话呢。叶未双追上去了两步,但是他没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那个家伙的影子。
    “小朋友……”王琦转过来,发现了眼前的叶未双,脸上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你是小离的小孩?”
    叶未双直觉不能和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走得太近,他很快干笑了两声退开两步,把支票重新递还给老鉴定商说:“请帮我们兑出三分之一的钱,谢谢。”
    老鉴定商的态度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似乎是明白了叶未双和王琦有关系之后,一张脸都笑烂了,动作麻利地兑出钱来,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叶未双有意无意地躲过王琦紧追不放的目光,拿了钱迅速朝那两个鬼怪使下眼色,然后匆匆朝他招招手,叫声“王叔叔再见”就赶紧逃离了这个地方。倒不光是因为莫叔叔刚才讨厌这家伙的眼神,而是靠近他叶未双会觉得有一种什么东西仿佛被看穿,就要破体而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恶心,好像全身都被扒光了一般。
    第三章 1/2【修整】
    “喏,把表拿好了,你们还缺什么?”一向好人做到底的叶未双很尽责地将一块铂金手表从那家最好的表店里买给双胞胎后,他看着双胞胎。
    “……还缺香皂、人、千纸鹤、桔子、鞋底、木头、鸡、电线杆。”两人把剩下的东西等于全部读了一遍。
    叶未双叹口气,认命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转身道:“好吧……跟我来。”
    现在他们手里有大把的钱,两个不通人事的鬼怪和叶未双这个一直在工作很少有时间出来买东西的小孩在街上一逛,没过多久就花掉了大笔的钱。两只鬼怪在叶未双的带领下走进商场,一脸好奇地看着他购买一大堆的物品。叶未双不是那种贪心、会打心思的人,他不会偷偷扣下那两只鬼怪的钱,相反的,那两只鬼怪碰到叶未双可算是他们最大的幸事了,他帮他们在商场里挑选桔子,而且买了一大堆怕他们不够吃。叶未双知道鬼怪的食量很大,如果没有好好吃饱的话,他们会去危害人类。商场一通逛下来,香皂、桔子、鞋底、木头都到手了。木头是他给两只鬼怪买了一张实木椅子算的,因为他不想去破坏绿化。然后他又熟门熟路地去了菜场把鸡也买了,还教两只鬼怪鸡要怎么抓,才不会令其逃跑和受伤,两只鬼怪听得连连点头。
    下面就剩下人、千纸鹤、电线杆。叶未双有些冷汗地看着纸张上未被划掉的三样东西。
    “千纸鹤我还能帮你们弄到,但是还有两样……恕我能力有限,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叶未双撇下了两个人,抓起了从商场里买到的方形纸片。一般市场上都没有现成的纸鹤买,所以他只好自己折了。
    叶未双觉得就准备一只纸鹤太不像话,所以他请两只鬼怪到他的屋子里去,等他把纸鹤折好了再给他们,他们也可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尽管他知道鬼怪可能用不着休息什么的。但是对于初来乍到的“客人”,他还是想要尽尽地主之谊。
    两只鬼怪婉拒了,他们说要去找电线杆和人,叶未双觉得那估计会很血腥,于是没有跟去,约定好了在他们相遇的那个十字路口见面。
    “喏,就在这根短的指针指到这个数的时候你们过来吧。”他指着手表上的十点说道。
    “哦,好的。”双胞胎开始很仔细地研究起那只表。没等叶未双走过一个拐角,双胞胎中的一个又追了上来,不好意思地问:“电线杆是什么?”
    叶未双看了看四周,然后指着一根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是快要废弃的电线杆说道:“就是那个柱子了。”那根电线杆上没有多少电线,估计被他们拆了也顶多断几户人家的电吧……大概……
    叶未双想了想,反正干事的不是自己,也没有害人性命,没必要愧疚,于是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子,进了门就趴在客厅的地板上折起千纸鹤来。
    “小双在干什么?”小玲走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叶未双手里方形的纸片很快变了样子,开始举起一双爪子也玩弄起来,但是它的爪子太小,不能将纸片细细叠起来。
    叶未双笑着将纸片从它手里抽了过来。“这叫折纸,人们会把纸头折成好看的样子,用来装饰……不过这种纸鹤折来是用来许愿的。”叶未双很快把一只小巧的纸鹤放在了同样趴在他面前的小耳身前。前一夜妖怪们的爆发就像一场梦一样,一觉醒来,除了妖怪们对冥有了些畏惧以外,大家基本上都恢复了正常。
    小耳看了看眼前的千纸鹤,退缩了一下。小耳是个连原形都没有的鬼魂,只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和一双散发着暗红色光的眼睛。它嗡声嗡气地说道:“不好……小耳不喜欢……讨厌……”
    “咦?”叶未双奇怪地看了它一眼,以为它们又开始闹别扭了。因为本来围在一起的妖怪竟然大部分都退开了一些,似乎不愿意去碰。
    叶未双手里又一只纸鹤成型。“不会啊,小兰,你试试,你有手,如果折出来了,就像我这样许一个愿……唔……但愿那两个鬼怪离开之后不要被他们的小妹骂……嗯,这样祝愿就在里面了,送给某个人会很好……”这是他的莫叔叔告诉他的话,对于莫叔叔的话他坚信不疑,虽然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种很唯美的想法。
    叶未双将那只纸鹤放在手心里,递到小兰――一只修了双手的兔妖面前。
    “啊!!不要!!――小兰不要!!――”纸鹤已靠近它,小兰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仿佛受到了剧烈的伤害,它的双眼瞬间血肉模糊。
    叶未双吓了一大跳,连忙将纸鹤丢在一边,颤抖着问:“没……没事吧……我……我不知道……”
    一道白色的身影转过来,用衣袖拂走了地上的千纸鹤,叶未双抬头一看,是冥。他一言不发地伸出手,一个透明的圆球在叶未双惊讶的目光下浮现在他的手掌上空,两只千纸鹤就漂浮在里面,发出淡淡的光泽。
    “冥……你们不能碰……这个东西么?”
    冥简单地点了点头。
    叶未双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离得远了些,一个人窝到小房间里折去了。冥看了一眼地上略微缓过劲儿来的妖怪,皱了皱眉,将它随意踢至一旁,然后守在了叶未双门口。客厅里的妖怪们都不敢出声,瑟缩在另一个角落中,大部分直接钻入了墙体里。
    叶未双如约赶到了那个十字路口。两只鬼怪中的一个已经等在那里了,但是另一个却不知去向。叶未双觉得自己还是不要问的好。
    他将手里的一袋千纸鹤拎了起来。“喏……这是你们要的……”
    双胞胎之一正要伸手去拿,叶未双却将千纸鹤往回一抽,没让他拿到。双胞胎之一原先拿地图的那个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那个……鬼怪好像不能碰这个东西……”叶未双担心地看着他。
    “哦?是吗?”拿地图的很感兴趣地看着纸袋里数十只千纸鹤,趁叶未双不注意一把抓了过来。他从中翻了翻,随手拿出一个来,放在太阳底下看了看,突然露出了一种惊讶的表情:“难得看到这么具有灵能的东西……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
    叶未双看到他毫无顾忌地拿出千纸鹤时已经怔住了,此刻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太珍稀了……怪不得小妹要……喂,下次再多送我一点好不好?”拿地图的眼睛发亮地看着叶未双,吓得未双后退了一步,连连点头:“好……你要是喜欢的话……”
    但是那个拿地图的似乎又没在听他的话了,他将那个千纸鹤放在了耳边,好像在倾听什么,然后他惊喜地一拍手,叫起来:“我听到了!你叫小妹别打我们对吗?……哈,这只纸鹤我要留下来,以后对付小妹的咒一定有用……”
    叶未双呆住了,看着那只鬼怪像翻礼物一样把千纸鹤一只只翻出来放到耳朵边上听。
    叶未双在折纸鹤的时候很诚心,因为叔叔说,做这种东西不可以有二心,每一只千纸鹤都要赋予希望。他还让屋子里的小猫每只来叫了两声热闹热闹,没想到那只鬼怪竟然真听到了。神通广大……叶未双只能想到这个。
    “嗨!”两人一人呆立,一人欢喜的当儿,同时听到了一声叫喊,他们一起回过头去,叶未双终于看到了另一个鬼。他立在十字路口的另外一端,肩上扛着一个人,似乎昏过去了,浑身是血。叶未双连忙转过头,想要落荒而逃。“那个……就这么样了……我先走了……你们走好啊……”
    “诶?等等……”拿地图的追了上来,将一些小贝壳放在了他手里,然后又摸出几张黄褐色的纸片,一并塞进他的怀里,笑意晏晏地说:“为了答谢你,这些就给你吧,虽然我们身上带了不多,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怎么说礼轻情义重嘛,下次估计就能在‘上界’看到你了……再见!”
    叶未双怔怔地看着他们会合,互相打了个招呼,然后背对着他跑掉了,他隐约看到他们身上背着的那个倒霉蛋的背影在晃来晃去……他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第三章 2/2【修整】
    叶未双展开那些纸来,只见上面画着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什么也看不懂。倒是回去的一路上,他感到原本身边总是“妖”满为患的,这会儿那些鬼怪却几乎全逃光了,到了家,客厅里本来准备拥上来的鬼怪们也全都吓得退了回去。叶未双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但是……有鬼怪会给他退妖的东西吗?
    叶未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细细将思路理了一遍,静静地坐着想了一会儿,然后将怀中的黄色的纸符掏出,塞进了抽屉里。
    他用不着这些东西。他不会用上这些东西。叶未双发怔地想。
    很久很久以前,他只知道他身边老是有别人觉得奇怪的东西,但是他觉得它们很正常,就像这里的人类一样正常。它们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有些好,有些坏。就像人一样。叶未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古怪。就在那个时候,那个他还分不清人和鬼怪的区别的时候,他在自己的父亲家里看到了一只鬼。是的,父亲的家。他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他是跟着母亲的。因为那会儿母亲还要他。那个时候他刚刚能和非生物讲话,他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神奇的物事,他所处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可以称之为物体的东西,只要修炼到了有了意识,都能够和他沟通。他们告诉他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发生过什么,有些只是刚刚认清这个世界,他就会教导他们怎么去看待,怎么修炼,以后怎么过活。他很开心,但是对于这种日渐明显起来的变化,母亲开始感觉到了恐怖。她在他对公园里那棵已经活了几百年的古树说话的时候总是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他。偶尔在她约会后心情好的时候拿出她从祖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到她手中却已经不怎么受到珍重的古铜镜来怀旧,那时会看到叶未双很开心地在和古铜镜对话,只有叶未双一个人在说,但是听他的停顿、语气、以及内容,就像真的有一个人,用她不能听见的话在同未双说话似的。而当她从他的背后走近他的身边时,他就会像是被什么人提醒了一般,突然转过头来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在叶未双母亲的眼里,那个微笑诡异得恐怖。
    叶未双的母亲很快屈服在了这种恐惧之下。她很快和她的前夫商量好了,转移了孩子的抚养权,将这个令人处处发毛的孩子转交给了她的前夫,孩子的父亲。当她把叶未双交到那个男人手里时,她的确松了一口气。她再也不会听到那种让人毛骨耸然的对话,再也不会看到自己的孩子天真地指着一处空地说那里有个半人半蛙的家伙。她已经受不了了。摆脱了叶未双,她就像重新活了一遍似的。
    于是叶未双来到了他父亲的家。父亲摊上了一个贵小姐,两个人正浓情。虽然贵小姐不喜欢自己现任的情人和他的前妻的孩子,但是考虑到这位父亲并不那么讨厌叶未双,还是接待了叶未双,并且给了他一间华丽的小房间,态度也算不错。
    其实,这位贵小姐不喜欢叶未双是有原因的。因为根据女人的直觉,她在看到叶未双的妈妈送走未双眼里那种松一口气的神态,她就知道了这个孩子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然后她紧接着听到叶未双说出口的话,她立刻因为这个看上去可爱却诡异的小孩子浑身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未双在他们华丽的庭院里看到了一个鬼。不是妖怪。是鬼。就是那种人死了之后没有轮回而滞留在世界上的魂魄。他分不清那坐在那里哭的女子到底是人还是鬼,在他心里,人和鬼是没有区别的。于是他拉拉这个即将成为他新妈妈,而来特意讨好他、领他去参观房间的贵小姐的袖子,指着花园里地那只鬼问:“阿姨,那个阿姨为什么哭?”
    贵小姐心里一跳,下意识地抬头,但是什么也没有,没人,也没人在哭。
    “小双看错了吧,那里哪有什么人?”贵小姐忍不住心里发毛,干涩地笑了一下。
    “咦?明明有呀,阿姨难道看不见吗?她穿着紫红色的大衣,还戴着一个很漂亮的手镯呢……啊,和阿姨好像!”
    贵小姐差一点将未双的手甩开。她尽力压抑了自己的恐惧,用几乎哭的语调轻柔地说:“……我们进去好不好?乖……”
    “可是她在哭……”叶未双被推进了房间。
    他没有听到另一间房里贵小姐和父亲的对话。
    “你的儿子是怎么回事?!”贵小姐歇斯底里地叫道。
    “怎么了?”魅力犹存的父亲瞥了一眼她惨白的脸,关切地问。
    “他说他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个哭的女人!”
    “他……妈妈说他老是这样的,尽瞎说,你别怕。”
    “可是!”贵小姐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本相册,将其中的一张照片扔在了父亲眼前,尖声叫道,“可是他形容的那个人和被我……的姐姐一模一样!!”
    父亲震惊地看看照片,在看看眼前恐惧得浑身发颤的贵小姐。
    “小双……你说,你看到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父亲当晚就来找他了,语气从来没有那么和蔼而严厉过,更多的是一种叶未双不能了解的惊慌。
    “紫色的衣服,带着很漂亮的手镯,长头发,很漂亮……好像阿姨。”叶未双皱着眉说道,“她就在院子里,刚才我还从窗户那里看到呢,她一直在哭,不停的哭,说什么‘狠心’、‘害死’的话。”
    叶未双很小就开窍了,他的语言功底学得很好,思维也很上进,智商完全能跟上大人的。但是终究年纪小,处事还带着六分糊涂。
    父亲的脸色煞白。“她……她长得什么样?”
    “呜……我没有看清,太远了,父亲和阿姨那间房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呢。啊!对了!”叶未双开心地一拍手,“那个阿姨的头上有块疤,像虫子一样――就在这儿。”叶未双对着自己的额角,用指头从前额划过鼻梁,一直到达左下巴。
    外头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有谁从门口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父亲铁青着脸色追了出去。
    然后叶未双被冷待了很长时间,两个大人几乎都不敢来看他,叶未双不明白为什么情况到了这里也一样,他在这间大宅子里天天同这里上了年纪有了意识的非生物讲话,然后讲着讲着就和那个女鬼讲上了。然后叶未双渐渐知道了鬼、人、妖还有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所有的这些东西,他在那一年都认识到,普通的人,只能看见其中的人而已,他,是异类。
    没过多久,叶未双就被抛弃了。
    再后来父亲和母亲都去世了,莫名其妙的死了,也没人告诉他原因,来了一个据说是他的伯父的人,他叫他叔叔,在那个叔叔身上,他感觉不到别人与他之间的隔阂,他和那个叔叔相处得很愉快,但是这个叔叔没有心。他和所有的人都可以和叶未双一样相处得那样愉快,他从来没有真正重视过谁,叶未双在没过多长时间之后就被他丢下了。那个人就是莫离。之后和叶未双一起生活的一直是鬼怪们,叶未双已经将他们当成了亲人,他不会去加害它们任何一个,即使它们来害他。
    那几张黄色的纸之后一直封在他的抽屉里,若非发生了那件事……它们也许永远就会这么呆下去了。
    第四章 1/2【修整】
    在放了等同于无的、不超过三十六个小时的假期之后,叶未双很认命地被安语小姐召回了她的别墅。一通电话打来,只说了一句“你给我过来”,他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费上一笔钱打的赶到她的那幢别墅去。
    然而这一次叶未双到达的时候,他却感到了有些不同。怎么说呢,就像是整个房子被大清洗了一次,不是指普通清扫,而是……把所有非人的东西都赶走了。
    叶未双忐忑不安地下了出租车,站在了别墅前。安语小姐站在大门口,似乎正在和一些陌生人对话,叶未双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违和的气息,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上去。那两个人和安语小姐说话说到一半,突然转过头来,眼神直勾勾地射向了未双。隔得那么远,叶未双居然生生感觉到一寒,忍不住缩了缩肩膀。他狠劲儿揉了揉眼睛。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怎么可能会有人露出那么诡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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