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组战斗吸引住了。吸引他目光的不是队长，而是一个他一直万分关注的人――银发的弓手。
第三十章 5/6
叶未双关注到的那支队伍有十五个人。人数也不算少。队伍之中看不出谁是队长。只有当看了一会儿之后叶未双才注意到一个时不时靠近队员吩咐几句的队长。那个队长的身材不算雄壮，但是很高挑，年纪约摸二十一二，看上去还像是个大学生，鼻梁上的眼睛和休闲衣裤以及那一双球鞋都让人感觉他不像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篮球场上。
他身边的就是叶未双一直关注到的银发弓手。弓手只是站在原地，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近他。从一开始起，他的队伍里所有的人都出手了，只有他站立着没有动弹。对方的队伍人数和他们相当，也是十五人，这算是差距很小的比赛了。也的确，战到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出彩的成绩。两边对峙的人马各有伤势。
眼看着时间已经很久了，对方的队长有些急躁了起来。他高喝了一声：“兄弟们，发劲了！”顿时，他队伍中的人有不少高声吼叫了一声便猛地发起了攻势。叶未双看到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他的脸上甚至挂着诚恳的笑容，同样加大了力道的输出，两边的人马顿时有些差距了。对方的队员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喜色。在他们看来，能在团队赛的第一轮碰到这样的对手虽然要费点功夫但是不会被立刻刷下去已经是得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机率。只要不去招惹那个站在那里看样子没什么意愿要帮忙的银色男子，他们就能晋上第二轮的团队赛。他们的运气实在不错。
队长对于挑选队员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他的队员很平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碰上对方耗点力气在他眼中是正常的。对方看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底牌，否则不会打了这么久如今还节节败退。这位队长的脸上已经可以看见了笑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难以想象的惨叫。叫声十分短促，没有等到他回过头，他接着就听到了另一声惨叫。叫声和之前他听到的一样熟悉。队长茫然地搜寻四周，然而只让他听到了第三声惨叫。他猛地醒悟了过来：是他队员的声音！队长顿时惊骇。难道说对手还有什么底牌没有亮出来？他们应该早已经力竭了！怎么可能！――
就在这位队长四面扫视那些发出惨叫的地点时，他注意到自己团队的队员的目光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投向了自己。他缓慢地转过了一个方向，接着他看到了对手的王牌――那个站在那里之前一直一动不动的银发男子。血红的眼睛被银色的弓划开，闪闪发光，一道银亮的东西在他的眼前原来越大――
接着，队长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便已经睁着眼睛倒了下去。他的眉心扎入了一支银亮的长箭，长箭一直透穿了他的头骨，在他倒到地上的一瞬间，渐渐消融消失。
立在上方的叶未双看到了一场屠杀。银色的弓手在出手之后，仅仅凭着他手中的弓箭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对手十五人，在瞬间死亡七人之后，他并没有停手。连续发出的弓箭在短时间里将剩下的八人全部射杀！
大学生模样的男子看着一地的尸体，表情不变地对着银色弓手说：“花这么多力气去杀其他的干什么？”
银色弓手只是深深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叶未双再一次感觉到了战栗。
“你在看什么？”莫离忽然靠近他的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发觉叶未双的肩在微微颤抖。他皱着眉顺着叶未双的目光看下去，正看到那个银色的弓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起头来看了莫离一眼。接着他将双眼放到了叶未双的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嗜血的笑容。莫离冷然的神色毫无变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浑身的气势无声地膨胀开来，牢牢锁定了对方。
银色的弓手只是远远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便通过安全通道离开了。叶未双的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抖了。他转过头来，森然地看着莫离说：“我要杀了他。”
这头比赛结束的时候，那头魏云也叫了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了然和失望。很明显，战天的队伍赢了。
“走吧，午饭时间到了。”何慕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对众人说。
“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再看一会儿。”魏云孜孜不倦地巴着台子关注着尚未结束的几场比赛。何慕朝叶未双他们耸耸肩，几人留下魏云一个顺着楼梯下来。有了魏云这个队长，他们也没有在战术上担心的必要了。“给你带点什么？”叶未双回头问道。
“鸡肉！”魏云叫了一声。
莫离揽着叶未双和众人一起通过安全通道走出了赛场。
“我说，你们叔侄俩关系还真好啊。”臧清看着揽着叶未双的莫离的手，嘴里古怪地感慨了一句。
叶未双的神色一僵，脸上露出了那么一点不自在。莫离却脸色不变，依旧搂着叶未双看着臧清说道：“怎么？”
“没，我就是觉得吧……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美女来和我生出这么个儿子来搂搂。”臧清的表情又趋于了色情。莫离经过他的面前，叶未双才听到他轻声自语说：“找一个就够了。”
臧清听到了这句话，紧接着低声说：“又当儿子又当老婆？”
叶未双愕然，神色大窘，立刻狠狠瞪着臧清，臧清连忙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去找碗饭了。叶未双从莫离怀里挣扎出来，涨红着一张脸“呸”了一声去给魏云找午饭，莫离连忙拉他的手，他挣了两下没挣开，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又怕闹大了动静，只得安耽着由他拉着了。
叶未双和莫离在餐厅里吃完了午餐，叶未双将魏云的饭又送进了赛场。陪他看了没一会儿就一阵倦意上涌，莫离早回房间午睡去了。叶未双又待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准备上楼去。就在走进楼道时，有人招呼住了他：“小叶。”
叶未双立刻回过了头，那个律师王兵杰正从他下方向他走来。叶未双微微一皱眉，随后站住了，生疏地冲他点了点头。
“我看到你的比赛了。”王兵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你怎么会跟那些人在一起？”
叶未双知道他指的是臧清，不动声色地说：“哦，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队伍，我们队长找到的我们。”王兵杰一脸遗憾地说：“唉，当时怎么不来找我们呢，我们可是正缺你这样的远程攻击手啊。”
叶未双的心里冷哼了一声：什么正缺，当时看到我的恐怕都以为我没什么战斗力，你们会想要我加入才怪。还不是看到了我之前的比赛，才来套近乎。
王兵杰的确是在后悔。虽说这个小子的皮相的确不错，是他很看好的那一类型，不过在大赛当前，他是不会为了皮相去让自己拖上一个累赘的。当时看到叶未双和莫离两人他就没有要把他们拉入队伍的想法。谁知道在看到他们的比赛时，这个小子表现出来的惊人强横的实力立刻让他追悔莫及。
“可惜我已经加入队长的队伍了。”叶未双微笑了一下，心里由衷感谢魏云，“看来你们很早就出线了。”
王兵杰提到这个就痛心疾首，满脸遗憾地说：“不，我们在五分钟之内就被刷下来了。”叶未双的心里顿时欢快了一下。
“我们还得参加战败者的队伍，那可要经历更多波折了。”
叶未双挺遗憾自己没有看到他的那支队伍战败时候的场面，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这个家伙能这么快就被刷下去。他遗憾地说：“是啊，你现在是要去休息吗？”
王兵杰看到叶未双走的方向，立刻回答说：“对，不如我们一起回去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去我房间聊聊……”
“小叶。”身后有人打断了王兵杰的话，叶未双一回头，正看到郁剑从后面走上来。叶未双连忙叫了他一声。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的枪吗？怎么自己走这么快。”郁剑的脸上露出了埋怨的神色，瞥了王兵杰一眼，“还和别人聊上了。”
叶未双微微诧异地看了郁剑一眼，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呀，对不起，我们走吧。”他看了一眼王兵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郁剑，我们去你房间么？”
郁剑没说什么话，只是拽起叶未双的衣袖，森然地大踏步擦过王兵杰走向前去。
王兵杰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走进了所有人就寝的房间那一楼层，郁剑一直拉着叶未双踏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个眼神才算被隔断。郁剑一合上房门就重新变得漠然，径自走近冰箱旁边拿出了一罐饮料丢给叶未双。
叶未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瓶罐装鲜奶。他愣愣地说：“谢谢……”
“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郁剑说道，“那家伙不怀好意。”
叶未双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谢谢你。”他没想到郁剑竟然会出来插手，叶未双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意。
“你是我们队的底牌之一，我可不想我们因为你被挖角心慈手软了放敌人一马。”郁剑生硬地说。
叶未双知道他的好意，也没有刻意逼他，只是好笑地说：“那你说要看枪是真的吗？”
郁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狂热的神情，然而还是犹豫了一下，收敛了自己过于期待的表情，希冀着说：“可、可以吗？”叶未双一掀衣角，从后腰抽出两把短枪，朝郁剑飞了过去：“接着。”
郁剑双手伸出分别接住，眼中立刻露出了惊喜赞叹的目光。叶未双又从大腿两侧抽出一长一短两把枪，来到茶几边上，将枪支放在了玻璃茶几：“我怕今天用弹会比较多，来不及换弹，又多带了两把。”
郁剑在他对面做了下来，来回扫视着自己手里和桌子上的四把枪。
“这一把你已经看过了，改装的sig sauer p210，我击败那两个家伙用的就是这一把。”叶未双指着郁剑手中的其中一把气势惊人的枪说道。
“这把是改装的澳大利亚m60，适于掩护战，破坏力和装弹数都很高，虽说重了点，但是有澳大利亚人设计的可增装子弹的预备反应弹夹，莫离改装之后已经可以很方便的装弹。你可以看到，它已经不能算是步枪了。我撤去了它的瞄准靶和手动支架，又缩短了枪身，现在我是将它当作有重型步枪威力的手枪来使用的。”叶未双指了指那把原来在右腿外侧的长型枪管。接着他又指到了后腰的另一支小巧的枪支上：“这把是我惯用的fn fiveseven。普通防身用足够了。”
郁剑来回摩挲翻看着枪支，不时拆下弹夹和保险来查看部分机簧。至于全部拆开他是不敢的。没经过同意随意拆装别人的枪支在他眼里就像是当着人家面把人家妻子的衣服扒了一样。
“那这把呢？”郁剑指着叶未双原本扣在左腿外侧的枪。枪身扁平，然而枪管很修长，枪背上是用暗红色的金属制成，把柄上有略微粗糙的纹路，有些老式左轮的风格。郁剑没有从它身上看出任何一家出场的痕迹。
“这个……”叶未双微微沉默了。
郁剑立刻说：“不方便说？没关系。”
叶未双摇摇头：“不，不是的。这是我唯一一把无法单凭个人拆装的枪。我和它现在还在磨合期。”
郁剑的神色有些惊愕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磨合期？”
叶未双点点头。“我到现在还搞不懂它在想什么，莫离把它制造出来之后它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
“啊？”郁剑懵了。叶未双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比如说，他从小就能够跟非生物讲话。这在地仙之中也是罕见的。叶未双连忙改换了话题说：“总之，它的具体性能连我自己都没弄清呢，我房间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枪，性能都不错，你要看么？”
郁剑虽然感到有些蹊跷，但还是点头。对于叶未双的枪，无论哪一把他都感到惊异。因为这里面没有一把是原装的，都经过了不同程度的改装，性能无疑达到了一个很惊人的地步。叶未双没有告诉郁剑的是，那把暗红色枪背的枪，就是莫离为他准备的这次比赛里的秘密武器。
叶未双将枪收回到身上，郁剑看着他用缩小符拍在枪上，微微挑眉问道：“那把m60大概有109千克了吧？”
叶未双点头说：“整11千克，另外三把加起来34千克，总共144千克。”郁剑微微唏嘘，比他全身的装备加上那柄剑都重了，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身子竟然能成天身负144千克的重量速度还如此惊人。
叶未双回头去房间里提枪，莫离正睡得人事不知。他想了想，将那把sig sauer p210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将整匣的枪提到了郁剑房中。郁剑正在喝罐装牛奶，看到他将有小半个人身高的箱子提来时，嘴里的牛奶险些没喷出来。叶未双似乎没有吃力地将箱子放到茶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这里面就是我和莫离的枪了。”叶未双并没有对郁剑有丝毫的戒心。他将箱子打了开来。猩红色的绒布上，一共三层的箱子展开的第一层就让郁剑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国研制的新型762狙击步枪和m82a1巴特雷狙击步枪的组装枪型，102千克，配装submoa弹药，精度和射程都很高。是莫离常用的一款。”
“这么说，莫离也用枪？”郁剑有些惊讶。他之前顶多知道叶未双用枪，在他眼里，莫离只是个“武器制造商”，他能近乎逆天地制造枪支，用枪却不一定有像叶未双那样的水准了。
“他的枪龄比我长多了。”叶未双撇了一下嘴角，想到那个卧室里睡相极度邋遢的家伙。他本身就是把枪来着。
叶未双不知道像莫离这样的家伙，明明出生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枪这种东西都难说，为什么会变化成这种武器，而且看上去还高端得很。莫离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来历，叶未双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此刻，叶未双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荒唐不安感。他不知道莫离是谁。他从来也不知道莫离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告诉他的一切东西都是他口中诉说的，而叶未双并没有从其他人口里听到过关于自己父母身世的情况。他就这么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叶未双晃晃脑袋，将头脑里的那些想法甩走，然而一种古怪的违和感还是隐隐扎根了下去。
“你的脸色不好看。”郁剑皱起眉说。
叶未双连忙说道：“可能是上午有点累了。”
“你回去午睡吧。”他合上箱子，“我以后再看不急。”他不由分说将箱子合起来，把叶未双送到门口。叶未双有些茫然地被他推了出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会怀疑莫离。他向自己的房门走去，却在门口看到了站立在那里的王兵杰。“你要进来坐会儿吗？”王兵杰站在他们房间旁的自己的房间里，微笑着对他说。
叶未双晃了晃脑袋，茫然了看了自己的房门一眼。门上显示着他和莫离的号码。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住在一起。他却不知道他是谁。
王兵杰再度问了一遍：“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叶未双犹豫了一下，脚步在自己的房门前一个转弯，随后点了点头，绕向了王兵杰的方向。
第三十章 6/6
“……东海有珊瑚，有贝壳，有小鱼，有大鱼，有鲛人……鲛人哭，鲛人笑，珠儿串串掉，织鲛绡，拓鲛膏，奉给王上、赢得王上笑……”
“……东海深，东海阔，东海鲛人舞。串珠儿，摆尾儿，献给海神、海神捧作宝……”
一迭远远的温软的歌声在叶未双耳畔回荡，荡得他仿佛睡在一窝浑圆舒适的蛋中。他仿佛能看见外面碧蓝色的海水，天籁般的歌声童谣穿过了那绵长的海水，一点点透进细碎的蛋缝。叶未双伸展了手脚，绵软的鱼尾啪地破开了蛋壳。幽蓝的光泽从缝隙之中透出，一双深蓝色几近乌黑的眸子遮住了那幽蓝的荡漾的光。
叶未双伸开了手指。无根绵软的小指，指间连着透明脆弱的蹼，细细软软的鳍在肘上浮动，深青色的鳞片还未褪去。他抓住了飘进蛋壳里来的一缕蓝黑的发。张开嘴，软软的嗓音还未能唤出什么，只是期期艾艾地“哎”了几声，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微微眯成了新月。“小双……小双……”
叶未双艰涩地张开了口：“妈……妈……”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叶未双想。他的记性很好，他能记得自己出生的那天下着小雨。他记得自己……不对，哪里不对了。那天的小雨模糊了起来。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出生的了。除了小雨，他已经什么也记不起来。一定是出错了。他不会出生在一个蛋里。他的妈妈是个褐色眼睛的微胖的女人，虽然之后拼命减肥，但肚子上还是留下了一圈赘肉。她没有长头发，头发也是黑的。这个女人抛弃了他之后和那个男人一样，没有多久就出车祸死了。
没有谁那么亲切地用这种声音叫过他：“小双……”
叶未双觉得全身发热，他想他一定应该是要出汗的。应该是黏腻的时候。他之前的十多年都很正常。但是他的身上很滑净，没有一点要出汗的迹象。
叶未双觉得自己应该要出冷汗了。他挣扎着，那个温软的声音依旧在耳旁回荡，然而此刻已经正在逐渐淡去。
“……东海深，东海阔，东海鲛人舞。串珠儿，摆尾儿，献给海神、海神捧作宝……”
“小双……小双……妈妈看着你呢……”
“东海……”
叶未双猛地张开了眼睛。四周很黑。他看不清东西，但是他知道身边有人。有两个呼吸在他的身侧不安地进行着。叶未双不动声色，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有一个呼吸有些紊乱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阴冷的男人的声音响道。这个声音让叶未双猛地浑身一怔。这个男人就贴在他的身边，甚至半边身子还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手就放在叶未双的胸口，温热的手指穿过了他胸前的衣襟夹在叶未双手臂和肋骨之间。
“我还想问，我的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叶未双感到了一阵不安。他微微张开了眼睛，感到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投射进来的光，已经能让他足够分辨屋内微弱轮廓的物体。他的记忆渐渐有些回来。
他想起了身旁的人是谁的声音――王兵杰。
他跟着这个男人走进屋子的时候神志是恍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感觉，好似一切都在梦中。叶未双的头有些疼。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继续回想之前他还有意识的时候。
他跟着王兵杰进了屋子。王兵杰问了他几个问题。他让他把箱子放下了。
王兵杰打开过他的箱子，然后问了他随身的装备。然后他将他身上的枪支解下来了。
然后王兵杰让他躺到了床上去。然后解开了他的皮带。再然后――
叶未双没有记忆了。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一瞬间的清醒让他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王兵杰下套了。他一定有什么手段，能够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幻觉。叶未双不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的这番举动很明显让他的记忆打开了一个缺口。叶未双记起了他出身时候的真正情况。莫离很久以前告诉过他他的记忆是被篡改过的。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存活在下界这个人世上，他被植入虚假的记忆，而他的“父母”也同样如此。
“他自愿跟我进来，怎么，你还有权利管这个么？”王兵杰的话很轻佻，带着阴冷的语气，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温和风度。
莫离没有接他的话。叶未双能依稀看到，他的一条腿站在床外，另一条长腿折起紧紧压在王兵杰的大腿上，右手里的sig sauer p210指着王兵杰的头颅。
“你对他下了什么暗示？”莫离毫无温度的声音漠然地说。
暗示！叶未双蓦地心神一震。
“我没想到下界竟然也还有幻术师这种行业存在。”
王兵杰的神经似乎紧张了一下，他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被你看穿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小子合我的胃口，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任何情感都是一种幻术。他对你的亦然。我已经切断了他对你的情感，只要我不解除幻术，他的心里一辈子都会对你产生芥蒂。”
莫离的呼吸不变，但是叶未双能听到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怎么样？你是不是该考虑究竟还要不要把枪指在我的头上？”王兵杰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切断的，除了我，没人能恢复他和你之间从前的关系。你们将带着一辈子隔阂。”
“你想要什么？”莫离的枪微微有些下坠。
“想要什么？”王兵杰微微松了口气，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你把这小子借给我上几次尝尝鲜，然后保证之后不在我的路上和我作对，所有比赛都认输，我就将他还给你。怎么样？你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我保证每次都用幻术将他照料得舒舒服服。他半点也不会发现。”
叶未双觉得自己的牙齿随着莫离的沉默快要咬碎了。但是他没有动弹，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莫离的手再度放下了。叶未双仿佛感到自己的心狠狠沉了下去。他的身上一重，那把改装sig sauer p210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接着就在下一秒，王兵杰闷吭了一声，莫离的一拳头已经狠狠将他掀离了叶未双从床上打歪到了床下。莫离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咬牙切齿地低吼说道：“就没见过你他妈这么不要脸的人！”
接着叶未双听到他们扭打在了一起。王兵杰完全不是莫离的对手，完全是被他骑在身上挨打。叶未双在一阵懵后回过了神，一把抓起身上的sig sauer p210翻身起来，一手打开了灯，一手对准了床下的王兵杰。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下面扭打的人都停了下来。叶未双坐在床上，冷眼看着床下的两人，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
王兵杰的脸上止不住地愕然：“你……你怎么会醒？！”
叶未双和莫离同时冷笑了一声。叶未双只是眼神动也不动地盯着王兵杰，对莫离说道：“起来。”
两人都缓缓站了起来。王兵杰被那把气势很足的sig sauer p210指着，半分不敢动弹。
“你听着，我一次能破你的幻术，就有第二次。如果不想丢掉你的这条小命，最好不要再尝试和我们作对。”
王兵杰惊骇地瞪着叶未双。在他眼中，他还从未见到过一个能逃脱出他的暗示的人。无论灵力的等级比他高了多少，无论精神意志多么强悍，他都能一举拿下。所有到他手中的人无不乖乖听话。而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小子竟然脱出了他的掌控，这说明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个小子的精神强大到了一种钢筋难以掰断的地步，就是他的灵力已经高出了他不止七个阶层！他本身已经是奉下命世，要比他高七个阶层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而王兵杰之前就注意到他的心肠很软，绝不可能是那种精神强大的家伙，经过了考虑之后才下的手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最有把握的少年竟然脱出了控制！
“你……你究竟是什么等级！”王兵杰顾不得自己被枪指着，惊骇地叫道。
“通天。”叶未双面无表情地说道。
“奉中通天！”王兵杰面无人色。这个等级刚刚好比他高了七级，甚至比那个叫臧清的奉中权将还要高！
“不，”叶未双大断他毫不留情地开口了，“是奉上通天。”
王兵杰彻底哑然了。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叶未双，直瞪瞪的。这是两个七级还多了。
莫离心情复杂地看着叶未双。他发现了叶未双的异状。他不知道叶未双身上是否是真的如他所说已经破了那个幻术，叶未双一直没有拿正眼看他，他不敢确定叶未双究竟还存不存在对他的隔阂。
“那，你的答案呢？”叶未双再度冷声问道。
“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王兵杰脸色惨白，眼睛僵直了。叶未双冷哼了一声，就要下床。莫离轻声提醒了他一句：“裤子。”
叶未双一愣，连忙将sig sauer p210随手丢下，将褪到脚踝的裤子羞窘地拉上。顺便瞪了王兵杰一眼。莫离苦笑着，帮他收拾地上摊放的枪支，然后拎起那只大箱子，和叶未双摔上门走了出去。王兵杰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脑海里除了对叶未双灵力的震撼，就是那一双在灯光下仿佛发着光芒的修长双腿。他微微吞咽了一下唾沫。眼中一阴。
叶未双一言不发地和莫离走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枪支一个个配好。然后开始扣胸前的扣子。莫离忐忑地看着他的动作，最终有些忍不住了，小心地问道：“未双……你……”你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么？
叶未双头也不抬，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莫离越觉得不对，一把拉住叶未双的手说：“你在隔阂什么？”
叶未双的身体一僵，只是甩开他的手。莫离没有松开，将人一把拉向了自己，紧紧搂进怀里：“我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怀疑的？！你知道我不擅长说话，你问我自然就会回答你，你还在怀疑我什么？我们共同踏上的这条歧路，你难道还想中途撤回么？”
叶未双，沉默着，缓缓伸出了手来抓住了莫离的衣服。“你说的没错。本来搭档就不应该是这种关系……对你对我，都不好……”
莫离一听，立刻抓紧了叶未双，恶狠狠地说：“我早说过，决定了踏进这条路的是你，如今你想撒手，我不准。你怀疑我什么，就算我百般解释也不会相信，我真希望那是王兵杰的幻术，可是没有人心就没有幻术，你心底在怀疑我，才会引出那道隔阂。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怀疑什么，但是你不说出口，我怎么能够知道！”
叶未双的眼睛一热，松开了莫离直挺挺地看着他说：“我是在怀疑你。”
“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来历，每当我想要问你从前的事时，你总是回避或者沉默。你不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从来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突然带给了我这个身份，把我带进这个世界，却没有给我过理由。我甚至……连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莫离愕然地看着叶未双的爆发。他没有想到过叶未双竟然如此在意这些。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叶未双问及的都是连他自己都不愿触及的问题。
莫离按着叶未双的肩坐下，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对面，将手肘隔在膝盖上沉思着开口了：“我的出生不算好，只是上界一个不得道的家族。上界有很多家族，我们是被无数宗门抛弃的一族。要适应上界你就必须要进入一个宗门，混出点名头来才能振兴家业，这是上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莫离的志向很远大。他想要将莫家整个振兴起来，他加入了很多宗门，然而宗门也看家业。没有背景的志士很难受到重视。莫离往往是才经历了辛苦打下一点成就就被清理门户时给清扫出局。数个宗门下来，七七八八的杂技学了不少，却没有一点真本事。
“当时上界开始了清扫，所有没有达到实力的门派家族都要被扫下界去，莫家也是牺牲者中的一个。我不想被赶下界，所以和莫家的人决定反抗。那一年上界铁了心要清扫，出动了大批量的高阶天人。一旦遇到反抗者，杀无赦。而莫家首当其冲遭到了这一波冲击。我看到血流成河，亲友、师长，全数倒在同是天人的宝器下，下杀手的人里面还有不少我曾经的‘同门’。”莫离冷笑了起来。
“我意识到反抗是绝不可能的，于是我逃跑了。”
莫离逃跑得很巧妙，这和他平日里
第三十章 5/6
叶未双关注到的那支队伍有十五个人。人数也不算少。队伍之中看不出谁是队长。只有当看了一会儿之后叶未双才注意到一个时不时靠近队员吩咐几句的队长。那个队长的身材不算雄壮，但是很高挑，年纪约摸二十一二，看上去还像是个大学生，鼻梁上的眼睛和休闲衣裤以及那一双球鞋都让人感觉他不像是在战场上而是在篮球场上。
他身边的就是叶未双一直关注到的银发弓手。弓手只是站在原地，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接近他。从一开始起，他的队伍里所有的人都出手了，只有他站立着没有动弹。对方的队伍人数和他们相当，也是十五人，这算是差距很小的比赛了。也的确，战到现在，双方都没有什么出彩的成绩。两边对峙的人马各有伤势。
眼看着时间已经很久了，对方的队长有些急躁了起来。他高喝了一声：“兄弟们，发劲了！”顿时，他队伍中的人有不少高声吼叫了一声便猛地发起了攻势。叶未双看到那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子并没有露出焦急的神色，他的脸上甚至挂着诚恳的笑容，同样加大了力道的输出，两边的人马顿时有些差距了。对方的队员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喜色。在他们看来，能在团队赛的第一轮碰到这样的对手虽然要费点功夫但是不会被立刻刷下去已经是得到了百分之五十的成功机率。只要不去招惹那个站在那里看样子没什么意愿要帮忙的银色男子，他们就能晋上第二轮的团队赛。他们的运气实在不错。
队长对于挑选队员并没有什么特殊要求。他的队员很平均，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碰上对方耗点力气在他眼中是正常的。对方看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底牌，否则不会打了这么久如今还节节败退。这位队长的脸上已经可以看见了笑容。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一声难以想象的惨叫。叫声十分短促，没有等到他回过头，他接着就听到了另一声惨叫。叫声和之前他听到的一样熟悉。队长茫然地搜寻四周，然而只让他听到了第三声惨叫。他猛地醒悟了过来：是他队员的声音！队长顿时惊骇。难道说对手还有什么底牌没有亮出来？他们应该早已经力竭了！怎么可能！――
就在这位队长四面扫视那些发出惨叫的地点时，他注意到自己团队的队员的目光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投向了自己。他缓慢地转过了一个方向，接着他看到了对手的王牌――那个站在那里之前一直一动不动的银发男子。血红的眼睛被银色的弓划开，闪闪发光，一道银亮的东西在他的眼前原来越大――
接着，队长连叫都没有叫出一声，便已经睁着眼睛倒了下去。他的眉心扎入了一支银亮的长箭，长箭一直透穿了他的头骨，在他倒到地上的一瞬间，渐渐消融消失。
立在上方的叶未双看到了一场屠杀。银色的弓手在出手之后，仅仅凭着他手中的弓箭进行着单方面的屠杀。对手十五人，在瞬间死亡七人之后，他并没有停手。连续发出的弓箭在短时间里将剩下的八人全部射杀！
大学生模样的男子看着一地的尸体，表情不变地对着银色弓手说：“花这么多力气去杀其他的干什么？”
银色弓手只是深深看着他，冷笑了一声。
叶未双再一次感觉到了战栗。
“你在看什么？”莫离忽然靠近他的身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发觉叶未双的肩在微微颤抖。他皱着眉顺着叶未双的目光看下去，正看到那个银色的弓手。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目光，抬起头来看了莫离一眼。接着他将双眼放到了叶未双的身上，嘴角露出了一个冰冷而嗜血的笑容。莫离冷然的神色毫无变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浑身的气势无声地膨胀开来，牢牢锁定了对方。
银色的弓手只是远远和他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便通过安全通道离开了。叶未双的肩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不抖了。他转过头来，森然地看着莫离说：“我要杀了他。”
这头比赛结束的时候，那头魏云也叫了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了然和失望。很明显，战天的队伍赢了。
“走吧，午饭时间到了。”何慕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对众人说。
“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再看一会儿。”魏云孜孜不倦地巴着台子关注着尚未结束的几场比赛。何慕朝叶未双他们耸耸肩，几人留下魏云一个顺着楼梯下来。有了魏云这个队长，他们也没有在战术上担心的必要了。“给你带点什么？”叶未双回头问道。
“鸡肉！”魏云叫了一声。
莫离揽着叶未双和众人一起通过安全通道走出了赛场。
“我说，你们叔侄俩关系还真好啊。”臧清看着揽着叶未双的莫离的手，嘴里古怪地感慨了一句。
叶未双的神色一僵，脸上露出了那么一点不自在。莫离却脸色不变，依旧搂着叶未双看着臧清说道：“怎么？”
“没，我就是觉得吧……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美女来和我生出这么个儿子来搂搂。”臧清的表情又趋于了色情。莫离经过他的面前，叶未双才听到他轻声自语说：“找一个就够了。”
臧清听到了这句话，紧接着低声说：“又当儿子又当老婆？”
叶未双愕然，神色大窘，立刻狠狠瞪着臧清，臧清连忙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去找碗饭了。叶未双从莫离怀里挣扎出来，涨红着一张脸“呸”了一声去给魏云找午饭，莫离连忙拉他的手，他挣了两下没挣开，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又怕闹大了动静，只得安耽着由他拉着了。
叶未双和莫离在餐厅里吃完了午餐，叶未双将魏云的饭又送进了赛场。陪他看了没一会儿就一阵倦意上涌，莫离早回房间午睡去了。叶未双又待了一会儿，这才慢腾腾地准备上楼去。就在走进楼道时，有人招呼住了他：“小叶。”
叶未双立刻回过了头，那个律师王兵杰正从他下方向他走来。叶未双微微一皱眉，随后站住了，生疏地冲他点了点头。
“我看到你的比赛了。”王兵杰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你怎么会跟那些人在一起？”
叶未双知道他指的是臧清，不动声色地说：“哦，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队伍，我们队长找到的我们。”王兵杰一脸遗憾地说：“唉，当时怎么不来找我们呢，我们可是正缺你这样的远程攻击手啊。”
叶未双的心里冷哼了一声：什么正缺，当时看到我的恐怕都以为我没什么战斗力，你们会想要我加入才怪。还不是看到了我之前的比赛，才来套近乎。
王兵杰的确是在后悔。虽说这个小子的皮相的确不错，是他很看好的那一类型，不过在大赛当前，他是不会为了皮相去让自己拖上一个累赘的。当时看到叶未双和莫离两人他就没有要把他们拉入队伍的想法。谁知道在看到他们的比赛时，这个小子表现出来的惊人强横的实力立刻让他追悔莫及。
“可惜我已经加入队长的队伍了。”叶未双微笑了一下，心里由衷感谢魏云，“看来你们很早就出线了。”
王兵杰提到这个就痛心疾首，满脸遗憾地说：“不，我们在五分钟之内就被刷下来了。”叶未双的心里顿时欢快了一下。
“我们还得参加战败者的队伍，那可要经历更多波折了。”
叶未双挺遗憾自己没有看到他的那支队伍战败时候的场面，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这个家伙能这么快就被刷下去。他遗憾地说：“是啊，你现在是要去休息吗？”
王兵杰看到叶未双走的方向，立刻回答说：“对，不如我们一起回去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去我房间聊聊……”
“小叶。”身后有人打断了王兵杰的话，叶未双一回头，正看到郁剑从后面走上来。叶未双连忙叫了他一声。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看你的枪吗？怎么自己走这么快。”郁剑的脸上露出了埋怨的神色，瞥了王兵杰一眼，“还和别人聊上了。”
叶未双微微诧异地看了郁剑一眼，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说道：“呀，对不起，我们走吧。”他看了一眼王兵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郁剑，我们去你房间么？”
郁剑没说什么话，只是拽起叶未双的衣袖，森然地大踏步擦过王兵杰走向前去。
王兵杰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直到他们走进了所有人就寝的房间那一楼层，郁剑一直拉着叶未双踏进了自己的房间，那个眼神才算被隔断。郁剑一合上房门就重新变得漠然，径自走近冰箱旁边拿出了一罐饮料丢给叶未双。
叶未双低头一看，居然是一瓶罐装鲜奶。他愣愣地说：“谢谢……”
“别随便和陌生人说话。”郁剑说道，“那家伙不怀好意。”
叶未双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谢谢你。”他没想到郁剑竟然会出来插手，叶未双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意。
“你是我们队的底牌之一，我可不想我们因为你被挖角心慈手软了放敌人一马。”郁剑生硬地说。
叶未双知道他的好意，也没有刻意逼他，只是好笑地说：“那你说要看枪是真的吗？”
郁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狂热的神情，然而还是犹豫了一下，收敛了自己过于期待的表情，希冀着说：“可、可以吗？”叶未双一掀衣角，从后腰抽出两把短枪，朝郁剑飞了过去：“接着。”
郁剑双手伸出分别接住，眼中立刻露出了惊喜赞叹的目光。叶未双又从大腿两侧抽出一长一短两把枪，来到茶几边上，将枪支放在了玻璃茶几：“我怕今天用弹会比较多，来不及换弹，又多带了两把。”
郁剑在他对面做了下来，来回扫视着自己手里和桌子上的四把枪。
“这一把你已经看过了，改装的sig sauer p210，我击败那两个家伙用的就是这一把。”叶未双指着郁剑手中的其中一把气势惊人的枪说道。
“这把是改装的澳大利亚m60，适于掩护战，破坏力和装弹数都很高，虽说重了点，但是有澳大利亚人设计的可增装子弹的预备反应弹夹，莫离改装之后已经可以很方便的装弹。你可以看到，它已经不能算是步枪了。我撤去了它的瞄准靶和手动支架，又缩短了枪身，现在我是将它当作有重型步枪威力的手枪来使用的。”叶未双指了指那把原来在右腿外侧的长型枪管。接着他又指到了后腰的另一支小巧的枪支上：“这把是我惯用的fn fiveseven。普通防身用足够了。”
郁剑来回摩挲翻看着枪支，不时拆下弹夹和保险来查看部分机簧。至于全部拆开他是不敢的。没经过同意随意拆装别人的枪支在他眼里就像是当着人家面把人家妻子的衣服扒了一样。
“那这把呢？”郁剑指着叶未双原本扣在左腿外侧的枪。枪身扁平，然而枪管很修长，枪背上是用暗红色的金属制成，把柄上有略微粗糙的纹路，有些老式左轮的风格。郁剑没有从它身上看出任何一家出场的痕迹。
“这个……”叶未双微微沉默了。
郁剑立刻说：“不方便说？没关系。”
叶未双摇摇头：“不，不是的。这是我唯一一把无法单凭个人拆装的枪。我和它现在还在磨合期。”
郁剑的神色有些惊愕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磨合期？”
叶未双点点头。“我到现在还搞不懂它在想什么，莫离把它制造出来之后它总是对我爱理不理的。”
“啊？”郁剑懵了。叶未双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别人是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比如说，他从小就能够跟非生物讲话。这在地仙之中也是罕见的。叶未双连忙改换了话题说：“总之，它的具体性能连我自己都没弄清呢，我房间里还有一些其它的枪，性能都不错，你要看么？”
郁剑虽然感到有些蹊跷，但还是点头。对于叶未双的枪，无论哪一把他都感到惊异。因为这里面没有一把是原装的，都经过了不同程度的改装，性能无疑达到了一个很惊人的地步。叶未双没有告诉郁剑的是，那把暗红色枪背的枪，就是莫离为他准备的这次比赛里的秘密武器。
叶未双将枪收回到身上，郁剑看着他用缩小符拍在枪上，微微挑眉问道：“那把m60大概有109千克了吧？”
叶未双点头说：“整11千克，另外三把加起来34千克，总共144千克。”郁剑微微唏嘘，比他全身的装备加上那柄剑都重了，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瘦弱的身子竟然能成天身负144千克的重量速度还如此惊人。
叶未双回头去房间里提枪，莫离正睡得人事不知。他想了想，将那把sig sauer p210放在他的床头，然后将整匣的枪提到了郁剑房中。郁剑正在喝罐装牛奶，看到他将有小半个人身高的箱子提来时，嘴里的牛奶险些没喷出来。叶未双似乎没有吃力地将箱子放到茶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这里面就是我和莫离的枪了。”叶未双并没有对郁剑有丝毫的戒心。他将箱子打了开来。猩红色的绒布上，一共三层的箱子展开的第一层就让郁剑瞪大了眼睛。
“这是我国研制的新型762狙击步枪和m82a1巴特雷狙击步枪的组装枪型，102千克，配装submoa弹药，精度和射程都很高。是莫离常用的一款。”
“这么说，莫离也用枪？”郁剑有些惊讶。他之前顶多知道叶未双用枪，在他眼里，莫离只是个“武器制造商”，他能近乎逆天地制造枪支，用枪却不一定有像叶未双那样的水准了。
“他的枪龄比我长多了。”叶未双撇了一下嘴角，想到那个卧室里睡相极度邋遢的家伙。他本身就是把枪来着。
叶未双不知道像莫离这样的家伙，明明出生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究竟有没有枪这种东西都难说，为什么会变化成这种武器，而且看上去还高端得很。莫离没有告诉过他自己的来历，叶未双也从来没有问过，但是此刻，叶未双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荒唐不安感。他不知道莫离是谁。他从来也不知道莫离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他告诉他的一切东西都是他口中诉说的，而叶未双并没有从其他人口里听到过关于自己父母身世的情况。他就这么跟着这个男人走了。
叶未双晃晃脑袋，将头脑里的那些想法甩走，然而一种古怪的违和感还是隐隐扎根了下去。
“你的脸色不好看。”郁剑皱起眉说。
叶未双连忙说道：“可能是上午有点累了。”
“你回去午睡吧。”他合上箱子，“我以后再看不急。”他不由分说将箱子合起来，把叶未双送到门口。叶未双有些茫然地被他推了出去。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会怀疑莫离。他向自己的房门走去，却在门口看到了站立在那里的王兵杰。“你要进来坐会儿吗？”王兵杰站在他们房间旁的自己的房间里，微笑着对他说。
叶未双晃了晃脑袋，茫然了看了自己的房门一眼。门上显示着他和莫离的号码。他们睡在一张床上，他们住在一起。他却不知道他是谁。
王兵杰再度问了一遍：“你要进来坐会儿吗？”
叶未双犹豫了一下，脚步在自己的房门前一个转弯，随后点了点头，绕向了王兵杰的方向。
第三十章 6/6
“……东海有珊瑚，有贝壳，有小鱼，有大鱼，有鲛人……鲛人哭，鲛人笑，珠儿串串掉，织鲛绡，拓鲛膏，奉给王上、赢得王上笑……”
“……东海深，东海阔，东海鲛人舞。串珠儿，摆尾儿，献给海神、海神捧作宝……”
一迭远远的温软的歌声在叶未双耳畔回荡，荡得他仿佛睡在一窝浑圆舒适的蛋中。他仿佛能看见外面碧蓝色的海水，天籁般的歌声童谣穿过了那绵长的海水，一点点透进细碎的蛋缝。叶未双伸展了手脚，绵软的鱼尾啪地破开了蛋壳。幽蓝的光泽从缝隙之中透出，一双深蓝色几近乌黑的眸子遮住了那幽蓝的荡漾的光。
叶未双伸开了手指。无根绵软的小指，指间连着透明脆弱的蹼，细细软软的鳍在肘上浮动，深青色的鳞片还未褪去。他抓住了飘进蛋壳里来的一缕蓝黑的发。张开嘴，软软的嗓音还未能唤出什么，只是期期艾艾地“哎”了几声，随后“咯咯”笑了起来。
那双深蓝色的眸子微微眯成了新月。“小双……小双……”
叶未双艰涩地张开了口：“妈……妈……”
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叶未双想。他的记性很好，他能记得自己出生的那天下着小雨。他记得自己……不对，哪里不对了。那天的小雨模糊了起来。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出生的了。除了小雨，他已经什么也记不起来。一定是出错了。他不会出生在一个蛋里。他的妈妈是个褐色眼睛的微胖的女人，虽然之后拼命减肥，但肚子上还是留下了一圈赘肉。她没有长头发，头发也是黑的。这个女人抛弃了他之后和那个男人一样，没有多久就出车祸死了。
没有谁那么亲切地用这种声音叫过他：“小双……”
叶未双觉得全身发热，他想他一定应该是要出汗的。应该是黏腻的时候。他之前的十多年都很正常。但是他的身上很滑净，没有一点要出汗的迹象。
叶未双觉得自己应该要出冷汗了。他挣扎着，那个温软的声音依旧在耳旁回荡，然而此刻已经正在逐渐淡去。
“……东海深，东海阔，东海鲛人舞。串珠儿，摆尾儿，献给海神、海神捧作宝……”
“小双……小双……妈妈看着你呢……”
“东海……”
叶未双猛地张开了眼睛。四周很黑。他看不清东西，但是他知道身边有人。有两个呼吸在他的身侧不安地进行着。叶未双不动声色，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感到有一个呼吸有些紊乱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阴冷的男人的声音响道。这个声音让叶未双猛地浑身一怔。这个男人就贴在他的身边，甚至半边身子还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的手就放在叶未双的胸口，温热的手指穿过了他胸前的衣襟夹在叶未双手臂和肋骨之间。
“我还想问，我的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叶未双感到了一阵不安。他微微张开了眼睛，感到透过厚重的天鹅绒窗帘投射进来的光，已经能让他足够分辨屋内微弱轮廓的物体。他的记忆渐渐有些回来。
他想起了身旁的人是谁的声音――王兵杰。
他跟着这个男人走进屋子的时候神志是恍惚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感觉，好似一切都在梦中。叶未双的头有些疼。他一动不动地躺着，继续回想之前他还有意识的时候。
他跟着王兵杰进了屋子。王兵杰问了他几个问题。他让他把箱子放下了。
王兵杰打开过他的箱子，然后问了他随身的装备。然后他将他身上的枪支解下来了。
然后王兵杰让他躺到了床上去。然后解开了他的皮带。再然后――
叶未双没有记忆了。
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一瞬间的清醒让他意识到，自己被这个王兵杰下套了。他一定有什么手段，能够让人不知不觉地陷入幻觉。叶未双不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但是他的这番举动很明显让他的记忆打开了一个缺口。叶未双记起了他出身时候的真正情况。莫离很久以前告诉过他他的记忆是被篡改过的。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存活在下界这个人世上，他被植入虚假的记忆，而他的“父母”也同样如此。
“他自愿跟我进来，怎么，你还有权利管这个么？”王兵杰的话很轻佻，带着阴冷的语气，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温和风度。
莫离没有接他的话。叶未双能依稀看到，他的一条腿站在床外，另一条长腿折起紧紧压在王兵杰的大腿上，右手里的sig sauer p210指着王兵杰的头颅。
“你对他下了什么暗示？”莫离毫无温度的声音漠然地说。
暗示！叶未双蓦地心神一震。
“我没想到下界竟然也还有幻术师这种行业存在。”
王兵杰的神经似乎紧张了一下，他冷笑了一声说：“既然被你看穿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小子合我的胃口，你应该知道，对我来说，任何情感都是一种幻术。他对你的亦然。我已经切断了他对你的情感，只要我不解除幻术，他的心里一辈子都会对你产生芥蒂。”
莫离的呼吸不变，但是叶未双能听到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怎么样？你是不是该考虑究竟还要不要把枪指在我的头上？”王兵杰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切断的，除了我，没人能恢复他和你之间从前的关系。你们将带着一辈子隔阂。”
“你想要什么？”莫离的枪微微有些下坠。
“想要什么？”王兵杰微微松了口气，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你把这小子借给我上几次尝尝鲜，然后保证之后不在我的路上和我作对，所有比赛都认输，我就将他还给你。怎么样？你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我保证每次都用幻术将他照料得舒舒服服。他半点也不会发现。”
叶未双觉得自己的牙齿随着莫离的沉默快要咬碎了。但是他没有动弹，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莫离的手再度放下了。叶未双仿佛感到自己的心狠狠沉了下去。他的身上一重，那把改装sig sauer p210已经落在了他身上，接着就在下一秒，王兵杰闷吭了一声，莫离的一拳头已经狠狠将他掀离了叶未双从床上打歪到了床下。莫离粗重的呼吸伴随着咬牙切齿地低吼说道：“就没见过你他妈这么不要脸的人！”
接着叶未双听到他们扭打在了一起。王兵杰完全不是莫离的对手，完全是被他骑在身上挨打。叶未双在一阵懵后回过了神，一把抓起身上的sig sauer p210翻身起来，一手打开了灯，一手对准了床下的王兵杰。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下面扭打的人都停了下来。叶未双坐在床上，冷眼看着床下的两人，手指已经压在了扳机上。
王兵杰的脸上止不住地愕然：“你……你怎么会醒？！”
叶未双和莫离同时冷笑了一声。叶未双只是眼神动也不动地盯着王兵杰，对莫离说道：“起来。”
两人都缓缓站了起来。王兵杰被那把气势很足的sig sauer p210指着，半分不敢动弹。
“你听着，我一次能破你的幻术，就有第二次。如果不想丢掉你的这条小命，最好不要再尝试和我们作对。”
王兵杰惊骇地瞪着叶未双。在他眼中，他还从未见到过一个能逃脱出他的暗示的人。无论灵力的等级比他高了多少，无论精神意志多么强悍，他都能一举拿下。所有到他手中的人无不乖乖听话。而眼前这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小子竟然脱出了他的掌控，这说明了什么？如果不是这个小子的精神强大到了一种钢筋难以掰断的地步，就是他的灵力已经高出了他不止七个阶层！他本身已经是奉下命世，要比他高七个阶层根本是难以想象的事！而王兵杰之前就注意到他的心肠很软，绝不可能是那种精神强大的家伙，经过了考虑之后才下的手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最有把握的少年竟然脱出了控制！
“你……你究竟是什么等级！”王兵杰顾不得自己被枪指着，惊骇地叫道。
“通天。”叶未双面无表情地说道。
“奉中通天！”王兵杰面无人色。这个等级刚刚好比他高了七级，甚至比那个叫臧清的奉中权将还要高！
“不，”叶未双大断他毫不留情地开口了，“是奉上通天。”
王兵杰彻底哑然了。他双眼无神地看着叶未双，直瞪瞪的。这是两个七级还多了。
莫离心情复杂地看着叶未双。他发现了叶未双的异状。他不知道叶未双身上是否是真的如他所说已经破了那个幻术，叶未双一直没有拿正眼看他，他不敢确定叶未双究竟还存不存在对他的隔阂。
“那，你的答案呢？”叶未双再度冷声问道。
“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王兵杰脸色惨白，眼睛僵直了。叶未双冷哼了一声，就要下床。莫离轻声提醒了他一句：“裤子。”
叶未双一愣，连忙将sig sauer p210随手丢下，将褪到脚踝的裤子羞窘地拉上。顺便瞪了王兵杰一眼。莫离苦笑着，帮他收拾地上摊放的枪支，然后拎起那只大箱子，和叶未双摔上门走了出去。王兵杰看着两人出门的背影，脑海里除了对叶未双灵力的震撼，就是那一双在灯光下仿佛发着光芒的修长双腿。他微微吞咽了一下唾沫。眼中一阴。
叶未双一言不发地和莫离走入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枪支一个个配好。然后开始扣胸前的扣子。莫离忐忑地看着他的动作，最终有些忍不住了，小心地问道：“未双……你……”你是真的清醒过来了么？
叶未双头也不抬，知道他要问什么，只是“嗯”了一声。莫离越觉得不对，一把拉住叶未双的手说：“你在隔阂什么？”
叶未双的身体一僵，只是甩开他的手。莫离没有松开，将人一把拉向了自己，紧紧搂进怀里：“我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怀疑的？！你知道我不擅长说话，你问我自然就会回答你，你还在怀疑我什么？我们共同踏上的这条歧路，你难道还想中途撤回么？”
叶未双，沉默着，缓缓伸出了手来抓住了莫离的衣服。“你说的没错。本来搭档就不应该是这种关系……对你对我，都不好……”
莫离一听，立刻抓紧了叶未双，恶狠狠地说：“我早说过，决定了踏进这条路的是你，如今你想撒手，我不准。你怀疑我什么，就算我百般解释也不会相信，我真希望那是王兵杰的幻术，可是没有人心就没有幻术，你心底在怀疑我，才会引出那道隔阂。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怀疑什么，但是你不说出口，我怎么能够知道！”
叶未双的眼睛一热，松开了莫离直挺挺地看着他说：“我是在怀疑你。”
“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来历，每当我想要问你从前的事时，你总是回避或者沉默。你不让我知道你的过去，我也从来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你突然带给了我这个身份，把我带进这个世界，却没有给我过理由。我甚至……连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
莫离愕然地看着叶未双的爆发。他没有想到过叶未双竟然如此在意这些。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叶未双问及的都是连他自己都不愿触及的问题。
莫离按着叶未双的肩坐下，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他对面，将手肘隔在膝盖上沉思着开口了：“我的出生不算好，只是上界一个不得道的家族。上界有很多家族，我们是被无数宗门抛弃的一族。要适应上界你就必须要进入一个宗门，混出点名头来才能振兴家业，这是上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我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莫离的志向很远大。他想要将莫家整个振兴起来，他加入了很多宗门，然而宗门也看家业。没有背景的志士很难受到重视。莫离往往是才经历了辛苦打下一点成就就被清理门户时给清扫出局。数个宗门下来，七七八八的杂技学了不少，却没有一点真本事。
“当时上界开始了清扫，所有没有达到实力的门派家族都要被扫下界去，莫家也是牺牲者中的一个。我不想被赶下界，所以和莫家的人决定反抗。那一年上界铁了心要清扫，出动了大批量的高阶天人。一旦遇到反抗者，杀无赦。而莫家首当其冲遭到了这一波冲击。我看到血流成河，亲友、师长，全数倒在同是天人的宝器下，下杀手的人里面还有不少我曾经的‘同门’。”莫离冷笑了起来。
“我意识到反抗是绝不可能的，于是我逃跑了。”
莫离逃跑得很巧妙，这和他平日里